第151章 帝梟的想法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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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塵心直口快，有些話說便說了，你也別往心裏去。宸兒既相中你，必會護你周全。你且安心在宮裏待著，勿生外心。”
太上皇終於開口，漫不經心的語氣裏透著久居上位的威嚴，本是寬心的話自他嘴裏說出來，有一種命令的意味，讓清雅不太舒服。
只是清雅聽他意思，竟不擔心帝宇宸會因為自己陷入窘境，是太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還是偏疼兒子，不忍兒子喪失心愛之人？
清雅細看太上皇，雖不是野心勃勃之輩，卻也不是自己父皇那樣的守成之君，因為父愛而枉顧潛在危險，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那擄你之人現在何處？”
在清雅不知如何應對的時候，太上皇忽然又問道。
“他，我也不知。”
清雅看著太上皇的眼神，忽然覺得心冷，下意識的撒了謊。
太上皇盯著她看，似乎想要研究她是否在說謊，最後收回視線，無奈的看著太後道：“放她走吧。”
“她走我也走！”
太後也不知在和太上皇慪什麽氣，幾乎沒什麽考慮的就說道。
“你往哪兒走？”太上皇惱的抓住她的手，一副頭大的模樣，“你也看到了，她不肯說。若沒有擄劫之人出現，北孚南嶼遺民必然借機滋事，屆時誰來負責？”
“可也不能讓宸兒沒了媳婦啊。”
太後抿著唇，一副六頭無主的模樣，一身雍容此時看來竟有些可愛。
“幼年的感情當不得真。我幼年也曾許諾娶秦箏，最後不還是被你迷了心，為你舍棄後宮三千？”
“我就知道你還惦記著秦箏，人家大小姐身驕肉貴，為你削發為尼，就是要讓你一輩子忘不掉她。”
太後橫眉豎目的吃醋。
“你又胡說什麽？秦箏出家我固然不好受，卻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年紀一大把，怎的還吃這個酸醋？”
“你嫌我老了是不是？”
“……”
清雅目瞪口呆的看著兩個地位崇高的夫妻倆，認真的思考為什麽關於自己是否出宮的問題變成了他們之間的夫妻大戰。
最後，太後拂袖走了，太上皇滿頭包的追上去，關於清雅的問題也沒定論。
清雅苦笑，這兩人哪裏是來留自己的？分明是告訴她他們的態度。
誰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一意孤行毀了手中霸權，天下蒼生，但清雅無錯。
當年為了挑撥南嶼北孚兩國關系，清雅被人擄走，給了東柘足夠的優勢和喘息時間。
十年後清雅回來，他們非但沒有給她盛大的儀式嘉獎，反而又要趕她走，他們說不出口。
清雅相信，他們心裏對自己還是有些愧疚的。所以有些話他們不方便訴諸於口，清雅卻感覺到了。
但他們這一鬧也有好處，就是清雅不需要找借口叫帝宇宸過來了。
聽說父皇母後來雅和殿之後，帝宇宸放下手中奏折趕了過來，等他來的時候太上皇和太後兩人已經一先一後賭氣走了，只留下清雅抱著小羽在發呆。
“小雅，父皇母後來和你說了什麽？”
帝宇宸看著清雅漠然的臉，忐忑問道。
225 逼問
“也沒說什麽，只是讓我交出浪子。”
“小雅，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到。浪子的事情我來解決，你在這裏安心待著就好。”
帝宇宸抱歉的看著清雅。
“我不要你給我安排一切，什麽都讓你解決，你的江山社稷要放下不管嗎？”
清雅從椅子上站起來，把小羽遞給他暖手，之後拽著他坐下。
帝宇宸眉頭輕蹙，抿著薄唇沒有開口，他不愛說什麽不要江山要美人之類的話，他總會在這中間找到一個平衡，兩者兼顧，至少不會為了江山社稷委屈了清雅。
可是這話說出來又嫌虛的慌，能做的事情他向來不會選擇說。
“先不說這個了，你吃過飯了嗎？”
清雅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輕笑著轉開話題。
“中午沒什麽胃口，沒吃幾口。你這一問，還是有些餓了。”
帝宇宸無奈，順著她的話老實回答。
“你日夜勞心國事，還是要按時用餐才有更多精力。否則累垮了，這江山還是要給別人拿去。我去給你做飯。”
清雅見過茶茶做菜，學了幾分手藝，雖然不及茶茶做的好吃，卻也有了幾分火候。
如今要違背諾言，棄他而去，心裏過意不去，就想給他做頓飯彌補一下。
“嗯。”
帝宇宸眼裏燃起期待，沖她輕輕點頭，面色溫潤。
清雅避開他灼熱的視線，轉身離開外殿，繞過小花園往廚房去了。
清雅走後，帝宇宸收起面上的溫柔，鷹隼般銳利沈冷的眸子射向萍姑等人：“方才太上皇和皇後與小雅說了什麽？”
一眾宮女紛紛腿軟下跪，臉色煞白，萍姑伏在地上，聲音尚算沈穩：“太上皇事先支開了所有人，只與姑娘談了一會兒便走了。”
“他們離開時你們看他們作何表情？”
帝宇宸臉色又沈了沈，避開下人說的話必然不是什麽好話，也不知清雅心裏裝了什麽委屈。
“太後當先，看起來氣沖沖的，面上卻沒惱意。太上皇似乎有些無奈。”
早已習慣了那夫妻倆之間的“吃醋”戲碼，萍姑吃起狗糧來面不改色心不跳，知道皇上會問，還特意偷偷研究了兩人表情。
帝宇宸知道自家父皇母後什麽德行，一陣無語，平白叫清雅看了笑話，她會不會覺得自己也是個腦殘？
只是他們這樣表現，帝宇宸反倒愈發吃不準他們和清雅講了什麽。
“除此之外，還有誰來過雅和殿？”
“回皇上，今日卯時正，塵王爺曾闖入姑娘殿內，支開奴婢與姑娘說了會兒話。”
“他來找小雅做什麽？”
帝宇宸眉頭一簇，有些不悅。
帝輕塵的性子他知道，但他明知道清雅是自己認定的皇後，還不避男女之嫌闖入內殿，甚至支開宮女。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他看不透的人，大概就是這個王叔了。
因為他永遠猜不透他想要做什麽，猜不透他那顆到處惹事撩完就跑的心下面裝的是什麽。
他只知道，他的這個王叔比誰都聰明。
226 天子怒
如帝宇宸所說，皇宮從來都不是清雅的牢籠。
而且在太上皇，太後以及帝輕塵這三大巨頭的幫助下，帝宇宸的眼線形同虛設，清雅出宮仿佛順理成章。
直到萍姑捧著一個盒子送到禦書房去，帝宇宸心裏才咯噔一下，他幾乎是跑下去的，踉蹌著跌到萍姑面前，顫抖著手接過那個熟悉的盒子。
他才送過去一天，就被退了回來。
打開看了一眼，裏面的東西一樣都不缺，只多了一張宣紙，上面寫著兩個娟秀漂亮的字，勿念。
“她人呢？小雅人呢？”
帝宇宸把盒子抱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萍姑，說話時咬著牙根，顯然是恨極了。
“姑娘走了，臨走前讓奴婢晚些時候將這盒子歸還陛下。”
萍姑似乎感覺不到害怕，面對暴怒的帝宇宸，依舊沈穩。
帝宇宸之前派她去雅和殿給清雅當貼身大宮女，就是相中她這清淡沈穩的性子，波瀾不驚，仿佛什麽事情都不能讓她驚慌。
此時卻又恨極了她這性子，他都快急死了，她也不見一絲畏懼和驚惶。
“為什麽不早些來告訴朕？”
帝宇宸鐵青著臉，看她穩穩的跪在地上，心裏一陣氣惱，幾乎沒什麽考慮就一腳踹在她肚腹上咬牙罵道。
萍姑白著臉翻身起來，重新跪下，喘了一會兒緩和一下翻騰著疼的內腑，才又回道：“姑娘交代，不許報告。”
“到底誰是主子？”
帝宇宸原還因為她是清雅身邊伺候的人，覺得自己下腳重了，聽她的話，又是一陣虛火上升，若不是強壓著性子，第二腳也許就踹上去了。
“皇上將奴婢指給姑娘時，姑娘便是奴婢的主子。”
萍姑沈穩應對。
“好，好得很！想不到朕這宮裏還有你這等忠心的奴才！你的主子走了，你為何不一同去？”
帝宇宸氣極反笑，猛地把手裏抱著的盒子拋向她腳邊，盒子在萍姑身邊被摔開，裏面的鳳印和聖旨滾出來，無辜的躺在一邊。
“萍姑身在宮闈，不敢私自離開。”
“你也知道你身在宮闈？那你可知宮闈中，朕才是說了算的？！”
“奴婢有罪。”
“滾！你給朕滾！你們，都滾。這宮裏容不下朕，朕不過是你們這些人的傀儡，是大樊王朝的傀儡，是父皇母後的傀儡，是這天下黎民百姓的傀儡，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權利留在宮裏。”
帝宇宸轉身掀翻禦案，上面的筆墨奏章翻倒在地上，墨汁濺在地攤上，龍椅上，像極了點綴的墨梅，突兀的讓人心慌。
誰也沒見過帝宇宸發過這麽大的脾氣，貼身小太監沒敢收拾，轟了所有人同自己一同離開禦書房。
一時間，偌大的禦書房只剩下了帝宇宸一人，周圍空蕩蕩的，讓人越發難受起來。
“小雅，小雅……為什麽我不可以？為什麽？”
低啞的哽咽聲在禦書房裏響起，回音顯得那聲音越發空洞哀傷。
“我是帝宇宸啊，我是個活生生的人……”
227 同行
清雅順利出宮，早有馬車等在外頭，似乎是怕帝宇宸發現之後她還沒跑遠。
清雅倒也不拒絕，大大方方的上了馬車，意外的發現馬車裏居然早已經坐了一個人。
“讓人發現王爺與我在一起，怕是不合適吧。”
清雅並沒有退開，反而若無其事的在車壁上安裝的橫椅上坐下，眼裏含著嘲諷。
在有心人眼裏，只要她身上有文章可以做，就會被抓住不放。
帝輕塵名聲再如何惡劣，也畢竟是皇家人，若是讓人看到他們在一起，大樊皇室照樣會受到詬病，進而有心人會以此為由揭竿起義。
“沒什麽不合適的，誰都知道我是個野王爺，做事隨心所欲，殺人放火都做得出來。”
帝輕塵咧開一口白牙沖著清雅樂，像是坐累了，側身斜躺下來，頗有幾分妖嬈的意味。
“那我大可對世人說是你將我擄走，帶在身邊做了十年侍女，我是隨你回來的。”
清雅掃他一眼，微微揚起下頜。
她並不喜歡東躲西藏的生活，如果能把黑鍋蓋在這老不休身上，她很樂意。
“那感情好，只是這皇後你是別做了。”
帝輕塵撫掌笑道。
“……？”
清雅疑惑的看他，雖然她是沒打算做皇後的，但是還是想知道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都說了我是個野王爺，身邊從不放人的。將一個女娃娃帶了十年，把你當小孩養怕是沒人信的吧？”
帝輕塵笑的暧昧，順便給清雅拋了個媚眼。
清雅聽到他的話楞了楞，又見他做這樣下流的表情，登時明白他的意思，一時語窒。
跟在帝輕塵身邊十年，兩人毫無瓜葛，別說別人，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就帝輕塵這德行，知道他是紙老虎的也不過宮裏的人。
其餘悠悠眾口，堵也堵不住。
“那你此番跟我出來是為什麽？難道不是要坐實我與你有關系，好斷了我回宮的可能？”
車夫駕起馬車，平穩上路，清雅蹙眉看他。
“我還不至於那麽無聊。我若真要斷了你回宮的路，辦法多得是，殺了你就是了。我又何苦搭上自己的名聲，陪你做戲？”
帝輕塵被清雅的腦洞逗樂。
“所以，你是因為我之前說的你代表不了大樊，所以用你的方式來向我道歉？”
清雅看著他，不依不饒。
帝輕塵目光閃了閃：“你是第一個看透我心思的人。”
“如果我說不需要呢？你的道歉會成為我的困擾，那麽你可不可以收回呢？”
“不可以。”
帝輕塵搖搖頭，目光輕佻卻不讓人厭惡：“我忽然對你感興趣了。”
“可我對你不感興趣。”
“你如果對我不感興趣，剛才就不會走上馬車。”
帝輕塵對自己倒是很自信。
“我不過是懶得自己走出這圍城罷了。”
清雅懶懶的道，她是被帝宇宸的馬車帶進來的，莫名的不想走出去，而且若是走的慢了，帝宇宸追上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回轉心意。
帝輕塵只是笑，卻不再說話，那半瞇的眸子帶著絲絲奸狡，也不知是在算計什麽。
228 罪惡之城
馬車一直沒停，走了三天三夜，只偶爾會停下用餐入廁，車夫沒問要去哪裏，帝輕塵也沒吩咐過什麽。
馬車雖然不大，但車壁上安放的長椅足夠寬大，足可以當床用，馬車裏的地板也暖呼呼的，似乎是兩層，地下一層不知道放了什麽取暖的東西，每隔幾個時辰帝輕塵都會往下面灌一些水，降下來的溫度就會重新升上去。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開了春，正是萬物覆蘇的時候，但氣候還是有些冷，在這個馬車裏比雅和殿還要舒服些。
當馬車在第三天傍晚停下的時候，清雅原以為又到了吃飯的時候，剛隨帝輕塵下了馬車，那車夫就跳上馬車，掉頭往回趕。
“認識這裏嗎？”
見清雅愕然，帝輕塵環顧四周，示意清雅看。
“這……”
清雅緩緩地走，周圍不時傳來叫賣的聲音，每隔幾步都設有崗哨，手持長槍的兵丁挺胸擡頭的站在那裏，清雅明顯感覺到幾乎每個人都有武力在身，身上也有濃烈的殺氣。
這裏風貌極好，所有人規行矩步，談笑溫文，這些崗哨顯得多餘，周圍建築有些印象，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他奶奶的！老子幾時受過這樣的鳥氣？”
不遠處“砰”的一聲，緊接著傳來甕聲甕氣的叫罵。
那些崗哨士兵像是被觸動了什麽機關一般提著長槍圍攏過去，縱然沒人呼喝，卻莫名給人一種沈重的威懾。
“不要以為你們那鳥皇帝統一了四國就能來管老子。老子在這裏稱王稱霸獨當一面的時候，你們這些小雞崽子還趴在地上活尿泥呢！”
那人似乎是被壓抑慘了，性子裏的張狂全部爆發出來，指著士兵們的鼻子罵的酣暢淋漓。
那些士兵們也不吭聲，手裏長槍舞的虎虎生風，腳下錯動，也不知是什麽步法，將那漢子連同他腳下被貫摔在地上的貨物圍攏起來，周圍民眾如同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作鳥獸散，遠遠的站在一邊圍觀。
“喝！”
“哈！”
兩聲直入雲霄整齊劃一的呼喝，數十名士兵長槍齊出。
清雅原以為那漢子要被這些人刺成蜂窩，卻不料那長槍搭在一起形成密密的牢籠，此起彼伏的拍落在那漢子身上，不見突刺動作，只是不停敲打，數十根長槍像山一樣迫壓下去，即便是清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躲過去。
那漢子咬牙硬挺了許久，痛呼起來，左躲右閃，卻總躲不過那些四面八方落下的棍棒，還要防止被槍尖刺到，躲得好不狼狽。
“官爺饒命，小的一時糊塗冒犯官爺，望眾位官爺大發慈悲饒了小的一命。哎喲！”
“這是？”
清雅蹙眉，只覺得這些士兵縱然訓練有素，素質極高，卻始終有些盛氣淩人，欺人太甚。
“你當真看不出這是什麽地方？”
帝輕塵又問了一遍，臉上掛著壞笑。
清雅見他笑的不懷好意，又認真想了想自己最應該有印象的地方，驀然瞪大眼睛。
“這裏是罪惡之城？！”
229 涅槃鎮新貌
“嗯哼。”
帝輕塵笑看著清雅。
清雅不可思議的重新審視這個幹凈和諧的城市。
十年前她來的時候，這裏烏煙瘴氣，到處臟亂不堪，人們嬉笑怒罵全憑心意，欺男霸女隨處可見，做生意的也沒一個體面人，全都一個心生八個竅的感覺，開張一個，三年不餓那種。
三年後這裏完全變樣，她從沒見過這樣和諧規範的城市，沒有行乞者，沒有滿口飆臟話者，沒有橫行霸道者，就連路人臉上的兇悍奸狡都收斂了起來，衣裝整齊，面容平和，倒真像是尋常百姓。
“不過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清雅循著浪子那個客棧所在的方向走過去，邊走邊問。
“你不覺得這樣的罪惡之城更好嗎？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無盡的罪惡。現在這裏叫涅槃鎮。”
“涅槃鎮？涅槃……”
清雅看著街市上來往的人群，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品味著涅槃兩個字。
涅槃重生，一個罪惡之城，變成了一個陌生而美好的模樣。
“這個地方其實很好，是個交通要塞，連通南北貨運渠道。以往這裏是罪惡之城，客商貨運經過這裏輕則損財，重則喪命，這也間接導致了各國經濟滯塞，連通不易。如今經過整改，這裏變得富庶起來，各國經濟也被帶動的有所改善。我倒是覺得能有個人站出來統一四國是好的。”
帝輕塵難得多話，給清雅解釋涅槃鎮現狀。
“你是怕我心裏存著疙瘩？”
清雅明白帝輕塵的用意。
“西覃是父皇贈給帝宇宸的，我自認也沒有治國之才。當年父皇在世時也曾說過，王權更替自古有之，與其等其他王權來爭奪西覃歸屬，不如拱手奉人，讓有道之人一統天下。他的願望便是平覆幹戈，天下一統，黎民不再受戰亂之苦。於他而言，誰掌王權並不重要，只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意，和樂安順便是最好的。”
想起西覃皇帝，清雅依舊忍不住感慨，作為一個皇帝能夠如此豁達，實在難能可貴。
“君皇倒是個一心為民的好皇帝。”
帝輕塵意外的挑起眉毛，感慨了一句，也不再說話，反而搖頭晃腦沖著路過的女子擠眉弄眼吹口哨，輕佻的讓人想打死他。
到了浪子以前開的客棧，清雅才發現那裏有重兵把守，過往行人路過的時候都遠遠繞開，唯恐招惹了那些兵衛。
“這……”
清雅愕然，這個客棧怎麽被封起來了？
“宸小子做的。”
帝輕塵撇撇嘴，拐著腳走過去，遠遠的那些兵衛便豎起長槍，其中一人冷聲道：“此乃禁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違者殺無赦！”
帝輕塵也不停，直到胸口碰到槍尖，才站住腳步，在懷裏摸來摸去，許久才摸出一塊暗金色的牌子遞過去。
那領頭的看了一眼，臉色大變，一邊收起長槍，一邊準備下跪。
帝輕塵擡起手不耐的制止他，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傻？本王微服出巡，你這一拜豈不是告訴所有人本王的身份？”
230 惡作劇
“屬下考慮不周，請王爺降罪。”那領頭認錯態度良好，當即拱手致歉。
“榆木腦袋，本王降你的罪做什麽？”
帝輕塵翻翻白眼，推開他要帶著清雅往裏走。
“王爺留步。”
那頭領忙攔住他，面色為難：“新皇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足這裏。”
“本王是任何人嗎？本王是皇上唯一的王叔，皇上都是本王拖著長大的，你說他的命令對我能作數嗎？”
帝輕塵瞪眼，做兇惡狀。奈何長得太面善，平時又不著邊幅，實在撐不出王霸之氣來。
“屬下並不是要攔著王爺，只是王爺不想暴露身份，此時眾目睽睽在此與屬下糾纏，堂而皇之走入客棧，反而不好。不如王爺先帶這位姑娘找地方歇歇腳，待入了夜再來不遲。”
那頭領見帝輕塵惱火，連忙轉換方式勸道，然後又從身上摸出一個錢袋雙手奉上：“這是屬下的一點心意，還望王爺不要嫌棄。”
“哪個要你的錢？本王在錢莊的錢兌出來夠給你蓋個墳冢來了。”
帝輕塵打開他的手，轉身躥到清雅面前：“君公主，我帶你看看這裏好玩的。”
“你是怕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嗎？”
清雅翻翻白眼，他總叫自己君公主，聲音也沒有刻意壓低，她分明看到那頭領眼裏一閃而過的訝異。
“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玩嗎？所有人都追著我們跑。“
帝輕塵漂亮的眼睛裏閃爍著躍躍欲試的惡作劇光芒，將他整個人都點亮了。
清雅忽然覺得，帝輕塵的容貌其實並不比帝宇宸差，這叔侄兩個長得很像，與其說是叔侄倒不如說是兄弟。
只是兩人氣質差的太多，一個冷傲，一個惡劣，都是屬於太過極端而讓人無法註意到他們長相的那種。
“你之前並不是這麽說的。”
清雅目光冷下來，她骨子裏沒有叛逆和尋求刺激的因素，也向來不會委屈自己。
因為不想給帝宇宸帶來麻煩才會離開，現在帝輕塵不顧政局不穩，追求刺激，她怎麽可能會答應？
如果這個人要利用自己搞什麽動亂的話，她不介意把他殺了。
這個想法剛生出來，清雅驀地感到一陣心悸，仿佛有什麽力量能夠在她施行這個想法之前把她抹殺掉。
“人的想法總是會變得嘛。”
帝輕塵嬉笑著湊上來，在清雅躲開之前將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正因為時局不穩，此時你的出現才能將暗中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拿下。否則若給他們機會私下聯合起來，可就不好說了。”
清雅看著他眼裏的笑意，拿不準他說的幾分真幾分假，低頭認真思考他的說法。
帝輕塵總給她一種神秘的感覺，亦正亦邪，她猜不透他想的到底是什麽。
“怎麽樣？跟著我保證你玩的盡興，難道你還懷疑我會害宸小子嗎？”
帝輕塵收回手臂，拿肩膀輕輕撞了她一下，滿眼期待。
清雅看他的眼神，莫名覺得即便她不答應，他也還是要去做，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來，還能把動亂掌握在可控範圍內。
見清雅妥協，帝輕塵笑著跳起來：“走，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231 如煙
帝輕塵所謂好玩的地方就是賭坊。
在賭坊裏，終於有了一些市井的感覺。
外面因為有士兵的鎮壓，許多人壓抑著性子，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喧鬧哄吵之類的現象幾乎沒有。
這裏面的人卻像是釋放了本性，大聲吵鬧著，動作也大的誇張。
只是沒有人偷騙，因為這個賭坊裏雖然士兵管的並不是那麽嚴，也還是有幾個人鎮壓把守。
雖說罪惡之城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那也是他們知道並不會真的死，真正知道無望的時候，他們寧願委屈自己乖乖聽話，也沒人願意真的去對抗軍隊。
這賭坊裏的兵衛他們固然可以殺死，但是一旦掀起動亂，出去之後面對的就是成千上萬的崗哨衛兵。
周圍不停的響起開大開小的聲音，其中夾雜著沮喪的噓聲或者壓中之後欣喜若狂的聲音，陣陣聲浪幾乎要掀翻這個陰暗的空間，清雅不適的皺了皺眉頭，懷裏的小羽也翻了個身，兩只小爪子懊惱的把耳朵扒拉下來，企圖減輕聲浪沖擊。
“老板呢？把老板叫出來，我朋友要賭大的。”
帝輕塵輕車熟路的竄到一個臺子前用力的拍著桌子叫囂。
“不知這位公子要賭多大？”
那臺後的中年男子也不惱，也不急，氣定神閑的攏起方才在玩的六顆骰子問，目光落在清雅身上時禮貌的點點頭，沒有任何異色。
既不會讓人感覺到被輕視了，也不會讓人感到冒犯的眼神。
“十萬兩銀子，你們賭嗎？”
帝輕塵從懷裏掏出厚厚一疊銀票，清雅掃了一眼最上面那張面額，一千兩的。
“這個在下確實做不了主。兩位稍待片刻，在下這就去找老板。”
那中年男子見帝輕塵當場掏出大把銀票，走出櫃臺喊了兩名少女來招待他們，自己轉身上樓去了。
那人很快就下來了，令人意外的是跟在他身後的並不是想象中氣場十足的男人，反而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子。
那女人一臉精明相，一套深紫的衣服透出幾分神秘雍容，頭上一朵碩大的紫色絹花，即便是這清冷的初春，她手裏也握著一把團扇。
“塵王爺大駕光臨，如煙惶恐。”
那女人看到帝輕塵的時候，眼裏的絲絲魅意融散開來，笑容明艷，透著幾分欣喜。
原本雍容魅惑的女子瞬間變成一個天真的懷春少女。
“唔，如煙怎麽在這裏？”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帝輕塵臉上的邪笑微微一窒，鬢角劃下大大一滴冷汗。
“三年前我找不到你，就去了皇城，在路上救下了一個少年，我見他與你容顏相仿，便向他問你去處。沒想到他竟是太子，還說你是王爺。之後讓我來此處等你。我等了三年，你果真來了。”
那女子快步走下來，臉上掛著笑容，眼角盈著淚珠，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帝輕塵臉色一僵，不甚自在的斂起面上的邪笑，轉身扯過清雅向她介紹：“這是君公主，我帶她來見見世面。”
“可是西覃前故國公主？”
那女子見帝輕塵沒有敘舊的意思，順勢把目光轉到清雅身上。
232 帝輕塵的毒舌
“正是。”
帝輕塵點頭確認，親昵的靠在清雅肩膀上，態度暧昧：“君公主，如煙性子很好，待人也和善，你想知道什麽她都會教你的。”
如煙見帝輕塵和清雅舉止親昵，如遭雷亟，唇角顫了顫才重新揚起來，只是原本明媚的臉上染了一層黯淡。
“聽聞新皇從十年前便一直在尋找君雅公主，公主既然脫險了，為何不回宮去呢？”
“經年不見，如煙變了。”
帝輕塵微微蹙眉，腦袋離清雅遠了些，似笑非笑的看著如煙。
如煙怔了怔，笑的苦澀：“當年如煙可不知道您是塵王爺。”
“個人性情如何，與我是不是王爺有何幹系？你當我是塵風，我便是塵風，你將我當做塵王爺，我便是塵王爺。”
帝輕塵掀起眼皮，故作不解。
如煙面上一苦，旋即揚起與看到帝輕塵之前一般的嬌媚笑顏，點頭笑道：“是如煙糊塗了。多年不見塵風，難得重逢，塵風想玩什麽盡管下手，我這裏不收你的錢。”
“得，別說這些虛的。當年我哪次去找你沒留下包場子的錢？我還能缺你銀子？”
帝輕塵這話說的輕佻，如煙臉色一白，看他的眼神裏多了陌生。
“如煙姐姐別理他，帶我看看這些賭局都是怎麽玩的好嗎？”
清雅見帝輕塵沒完沒了，沈著臉推開他的手，上前挽住如煙的手臂，帶她走開。
小羽鼻子動了動，似乎挺喜歡如煙身上的味道，扒著清雅的手臂往如煙身上湊，如煙擡起手摸了摸它身上的絨毛，讚了一聲：“這小狐貍好看的緊。”
把小羽樂的不行，毛絨絨的尾巴噗一下彈起來，左搖右擺好不歡快。
帝輕塵見狀也不跟著，只坐在方才那中年男人的位置上調戲小姑娘，只是一雙眼睛時不時飄向人群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清雅挽著如煙繞過人群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才放開如煙，一雙眼睛看著她。
如煙對上她的眼睛，微微嘆了口氣：“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幹凈又明透，是個有主意有見地，沒有邪心的姑娘。”
“這世上哪有絕對的正邪，有的只是不同的人心罷了。”
清雅不置可否，她在不久前還對帝輕塵起了殺心，她所求的不過是無愧於心罷了。
如果她真的有如煙說的那麽好，就不會掉進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十年還出不去了。
“你能通曉這些道理也是不易。”
如煙眼睛亮了亮，認真審視面前的女孩。
雖說她已經二十歲了，可是那雙幹凈的眼睛，和身上的靈氣讓她顯得稚嫩些，精靈般的眸子裏透著睿智，格外的閃亮，也格外的讓人心喜。
難怪這樣一個仙子模樣的姑娘能得帝輕塵歡心，本質上他們都是相近的，只是表現方式不同，這姑娘也比帝輕塵更多一些仁心。
“你要玩什麽？”
審視了清雅一會兒，如煙嘆了口氣重新揚起笑臉，目光柔和，仿佛將她看做一個小妹妹一般。
233 不便相告
“這裏太過喧鬧，我也不學這些東西。如煙姐姐只讓人知道我是誰便好，不必太刻意，不要露痕跡。”
賭博這種東西拋卻內幕手段，剩下的全靠運氣。
對於修仙者來說，從來都不缺運氣。
多年修為加諸在她身上的氣運命數早已不是這些普通人所能比的。
“你倒是個趣人兒。別跟著塵風學，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那條路不是你能趟的。”
如煙輕笑了一聲，提起帝輕塵來，又是忍不住滿眼的落寞。
“他似乎是有些在意你的。”
清雅眼神好，隔著人群看到那邊心不在焉的帝輕塵。
“他在意的不是我，而是……哎，罷了，說了你也不明白的。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
如煙笑笑，伸手從清雅懷裏接過瞪著烏溜溜的雙眼看著自己的小羽：“這小狐貍長得挺好看的，毛色也漂亮。只是胖了些，難為你整日抱著，也不嫌累。該叫它多走走，減減這身肥膘。”
“小雅，這個美人她嫌棄我胖。”
小羽一臉絕望的瞪大眼睛，這表情讓清雅忽然想起它剛從蛋殼裏孵出來被自己搶了蛋殼吃時候的模樣，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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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終於開口，漫不經心的語氣裏透著久居上位的威嚴，本是寬心的話自他嘴裏說出來，有一種命令的意味，讓清雅不太舒服。
只是清雅聽他意思，竟不擔心帝宇宸會因為自己陷入窘境，是太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還是偏疼兒子，不忍兒子喪失心愛之人？
清雅細看太上皇，雖不是野心勃勃之輩，卻也不是自己父皇那樣的守成之君，因為父愛而枉顧潛在危險，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那擄你之人現在何處？”
在清雅不知如何應對的時候，太上皇忽然又問道。
“他，我也不知。”
清雅看著太上皇的眼神，忽然覺得心冷，下意識的撒了謊。
太上皇盯著她看，似乎想要研究她是否在說謊，最後收回視線，無奈的看著太後道：“放她走吧。”
“她走我也走！”
太後也不知在和太上皇慪什麽氣，幾乎沒什麽考慮的就說道。
“你往哪兒走？”太上皇惱的抓住她的手，一副頭大的模樣，“你也看到了，她不肯說。若沒有擄劫之人出現，北孚南嶼遺民必然借機滋事，屆時誰來負責？”
“可也不能讓宸兒沒了媳婦啊。”
太後抿著唇，一副六頭無主的模樣，一身雍容此時看來竟有些可愛。
“幼年的感情當不得真。我幼年也曾許諾娶秦箏，最後不還是被你迷了心，為你舍棄後宮三千？”
“我就知道你還惦記著秦箏，人家大小姐身驕肉貴，為你削發為尼，就是要讓你一輩子忘不掉她。”
太後橫眉豎目的吃醋。
“你又胡說什麽？秦箏出家我固然不好受，卻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年紀一大把，怎的還吃這個酸醋？”
“你嫌我老了是不是？”
“……”
清雅目瞪口呆的看著兩個地位崇高的夫妻倆，認真的思考為什麽關於自己是否出宮的問題變成了他們之間的夫妻大戰。
最後，太後拂袖走了，太上皇滿頭包的追上去，關於清雅的問題也沒定論。
清雅苦笑，這兩人哪裏是來留自己的？分明是告訴她他們的態度。
誰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一意孤行毀了手中霸權，天下蒼生，但清雅無錯。
當年為了挑撥南嶼北孚兩國關系，清雅被人擄走，給了東柘足夠的優勢和喘息時間。
十年後清雅回來，他們非但沒有給她盛大的儀式嘉獎，反而又要趕她走，他們說不出口。
清雅相信，他們心裏對自己還是有些愧疚的。所以有些話他們不方便訴諸於口，清雅卻感覺到了。
但他們這一鬧也有好處，就是清雅不需要找借口叫帝宇宸過來了。
聽說父皇母後來雅和殿之後，帝宇宸放下手中奏折趕了過來，等他來的時候太上皇和太後兩人已經一先一後賭氣走了，只留下清雅抱著小羽在發呆。
“小雅，父皇母後來和你說了什麽？”
帝宇宸看著清雅漠然的臉，忐忑問道。
225 逼問
“也沒說什麽，只是讓我交出浪子。”
“小雅，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到。浪子的事情我來解決，你在這裏安心待著就好。”
帝宇宸抱歉的看著清雅。
“我不要你給我安排一切，什麽都讓你解決，你的江山社稷要放下不管嗎？”
清雅從椅子上站起來，把小羽遞給他暖手，之後拽著他坐下。
帝宇宸眉頭輕蹙，抿著薄唇沒有開口，他不愛說什麽不要江山要美人之類的話，他總會在這中間找到一個平衡，兩者兼顧，至少不會為了江山社稷委屈了清雅。
可是這話說出來又嫌虛的慌，能做的事情他向來不會選擇說。
“先不說這個了，你吃過飯了嗎？”
清雅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輕笑著轉開話題。
“中午沒什麽胃口，沒吃幾口。你這一問，還是有些餓了。”
帝宇宸無奈，順著她的話老實回答。
“你日夜勞心國事，還是要按時用餐才有更多精力。否則累垮了，這江山還是要給別人拿去。我去給你做飯。”
清雅見過茶茶做菜，學了幾分手藝，雖然不及茶茶做的好吃，卻也有了幾分火候。
如今要違背諾言，棄他而去，心裏過意不去，就想給他做頓飯彌補一下。
“嗯。”
帝宇宸眼裏燃起期待，沖她輕輕點頭，面色溫潤。
清雅避開他灼熱的視線，轉身離開外殿，繞過小花園往廚房去了。
清雅走後，帝宇宸收起面上的溫柔，鷹隼般銳利沈冷的眸子射向萍姑等人：“方才太上皇和皇後與小雅說了什麽？”
一眾宮女紛紛腿軟下跪，臉色煞白，萍姑伏在地上，聲音尚算沈穩：“太上皇事先支開了所有人，只與姑娘談了一會兒便走了。”
“他們離開時你們看他們作何表情？”
帝宇宸臉色又沈了沈，避開下人說的話必然不是什麽好話，也不知清雅心裏裝了什麽委屈。
“太後當先，看起來氣沖沖的，面上卻沒惱意。太上皇似乎有些無奈。”
早已習慣了那夫妻倆之間的“吃醋”戲碼，萍姑吃起狗糧來面不改色心不跳，知道皇上會問，還特意偷偷研究了兩人表情。
帝宇宸知道自家父皇母後什麽德行，一陣無語，平白叫清雅看了笑話，她會不會覺得自己也是個腦殘？
只是他們這樣表現，帝宇宸反倒愈發吃不準他們和清雅講了什麽。
“除此之外，還有誰來過雅和殿？”
“回皇上，今日卯時正，塵王爺曾闖入姑娘殿內，支開奴婢與姑娘說了會兒話。”
“他來找小雅做什麽？”
帝宇宸眉頭一簇，有些不悅。
帝輕塵的性子他知道，但他明知道清雅是自己認定的皇後，還不避男女之嫌闖入內殿，甚至支開宮女。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他看不透的人，大概就是這個王叔了。
因為他永遠猜不透他想要做什麽，猜不透他那顆到處惹事撩完就跑的心下面裝的是什麽。
他只知道，他的這個王叔比誰都聰明。
226 天子怒
如帝宇宸所說，皇宮從來都不是清雅的牢籠。
而且在太上皇，太後以及帝輕塵這三大巨頭的幫助下，帝宇宸的眼線形同虛設，清雅出宮仿佛順理成章。
直到萍姑捧著一個盒子送到禦書房去，帝宇宸心裏才咯噔一下，他幾乎是跑下去的，踉蹌著跌到萍姑面前，顫抖著手接過那個熟悉的盒子。
他才送過去一天，就被退了回來。
打開看了一眼，裏面的東西一樣都不缺，只多了一張宣紙，上面寫著兩個娟秀漂亮的字，勿念。
“她人呢？小雅人呢？”
帝宇宸把盒子抱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萍姑，說話時咬著牙根，顯然是恨極了。
“姑娘走了，臨走前讓奴婢晚些時候將這盒子歸還陛下。”
萍姑似乎感覺不到害怕，面對暴怒的帝宇宸，依舊沈穩。
帝宇宸之前派她去雅和殿給清雅當貼身大宮女，就是相中她這清淡沈穩的性子，波瀾不驚，仿佛什麽事情都不能讓她驚慌。
此時卻又恨極了她這性子，他都快急死了，她也不見一絲畏懼和驚惶。
“為什麽不早些來告訴朕？”
帝宇宸鐵青著臉，看她穩穩的跪在地上，心裏一陣氣惱，幾乎沒什麽考慮就一腳踹在她肚腹上咬牙罵道。
萍姑白著臉翻身起來，重新跪下，喘了一會兒緩和一下翻騰著疼的內腑，才又回道：“姑娘交代，不許報告。”
“到底誰是主子？”
帝宇宸原還因為她是清雅身邊伺候的人，覺得自己下腳重了，聽她的話，又是一陣虛火上升，若不是強壓著性子，第二腳也許就踹上去了。
“皇上將奴婢指給姑娘時，姑娘便是奴婢的主子。”
萍姑沈穩應對。
“好，好得很！想不到朕這宮裏還有你這等忠心的奴才！你的主子走了，你為何不一同去？”
帝宇宸氣極反笑，猛地把手裏抱著的盒子拋向她腳邊，盒子在萍姑身邊被摔開，裏面的鳳印和聖旨滾出來，無辜的躺在一邊。
“萍姑身在宮闈，不敢私自離開。”
“你也知道你身在宮闈？那你可知宮闈中，朕才是說了算的？！”
“奴婢有罪。”
“滾！你給朕滾！你們，都滾。這宮裏容不下朕，朕不過是你們這些人的傀儡，是大樊王朝的傀儡，是父皇母後的傀儡，是這天下黎民百姓的傀儡，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權利留在宮裏。”
帝宇宸轉身掀翻禦案，上面的筆墨奏章翻倒在地上，墨汁濺在地攤上，龍椅上，像極了點綴的墨梅，突兀的讓人心慌。
誰也沒見過帝宇宸發過這麽大的脾氣，貼身小太監沒敢收拾，轟了所有人同自己一同離開禦書房。
一時間，偌大的禦書房只剩下了帝宇宸一人，周圍空蕩蕩的，讓人越發難受起來。
“小雅，小雅……為什麽我不可以？為什麽？”
低啞的哽咽聲在禦書房裏響起，回音顯得那聲音越發空洞哀傷。
“我是帝宇宸啊，我是個活生生的人……”
227 同行
清雅順利出宮，早有馬車等在外頭，似乎是怕帝宇宸發現之後她還沒跑遠。
清雅倒也不拒絕，大大方方的上了馬車，意外的發現馬車裏居然早已經坐了一個人。
“讓人發現王爺與我在一起，怕是不合適吧。”
清雅並沒有退開，反而若無其事的在車壁上安裝的橫椅上坐下，眼裏含著嘲諷。
在有心人眼裏，只要她身上有文章可以做，就會被抓住不放。
帝輕塵名聲再如何惡劣，也畢竟是皇家人，若是讓人看到他們在一起，大樊皇室照樣會受到詬病，進而有心人會以此為由揭竿起義。
“沒什麽不合適的，誰都知道我是個野王爺，做事隨心所欲，殺人放火都做得出來。”
帝輕塵咧開一口白牙沖著清雅樂，像是坐累了，側身斜躺下來，頗有幾分妖嬈的意味。
“那我大可對世人說是你將我擄走，帶在身邊做了十年侍女，我是隨你回來的。”
清雅掃他一眼，微微揚起下頜。
她並不喜歡東躲西藏的生活，如果能把黑鍋蓋在這老不休身上，她很樂意。
“那感情好，只是這皇後你是別做了。”
帝輕塵撫掌笑道。
“……？”
清雅疑惑的看他，雖然她是沒打算做皇後的，但是還是想知道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都說了我是個野王爺，身邊從不放人的。將一個女娃娃帶了十年，把你當小孩養怕是沒人信的吧？”
帝輕塵笑的暧昧，順便給清雅拋了個媚眼。
清雅聽到他的話楞了楞，又見他做這樣下流的表情，登時明白他的意思，一時語窒。
跟在帝輕塵身邊十年，兩人毫無瓜葛，別說別人，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就帝輕塵這德行，知道他是紙老虎的也不過宮裏的人。
其餘悠悠眾口，堵也堵不住。
“那你此番跟我出來是為什麽？難道不是要坐實我與你有關系，好斷了我回宮的可能？”
車夫駕起馬車，平穩上路，清雅蹙眉看他。
“我還不至於那麽無聊。我若真要斷了你回宮的路，辦法多得是，殺了你就是了。我又何苦搭上自己的名聲，陪你做戲？”
帝輕塵被清雅的腦洞逗樂。
“所以，你是因為我之前說的你代表不了大樊，所以用你的方式來向我道歉？”
清雅看著他，不依不饒。
帝輕塵目光閃了閃：“你是第一個看透我心思的人。”
“如果我說不需要呢？你的道歉會成為我的困擾，那麽你可不可以收回呢？”
“不可以。”
帝輕塵搖搖頭，目光輕佻卻不讓人厭惡：“我忽然對你感興趣了。”
“可我對你不感興趣。”
“你如果對我不感興趣，剛才就不會走上馬車。”
帝輕塵對自己倒是很自信。
“我不過是懶得自己走出這圍城罷了。”
清雅懶懶的道，她是被帝宇宸的馬車帶進來的，莫名的不想走出去，而且若是走的慢了，帝宇宸追上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回轉心意。
帝輕塵只是笑，卻不再說話，那半瞇的眸子帶著絲絲奸狡，也不知是在算計什麽。
228 罪惡之城
馬車一直沒停，走了三天三夜，只偶爾會停下用餐入廁，車夫沒問要去哪裏，帝輕塵也沒吩咐過什麽。
馬車雖然不大，但車壁上安放的長椅足夠寬大，足可以當床用，馬車裏的地板也暖呼呼的，似乎是兩層，地下一層不知道放了什麽取暖的東西，每隔幾個時辰帝輕塵都會往下面灌一些水，降下來的溫度就會重新升上去。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開了春，正是萬物覆蘇的時候，但氣候還是有些冷，在這個馬車裏比雅和殿還要舒服些。
當馬車在第三天傍晚停下的時候，清雅原以為又到了吃飯的時候，剛隨帝輕塵下了馬車，那車夫就跳上馬車，掉頭往回趕。
“認識這裏嗎？”
見清雅愕然，帝輕塵環顧四周，示意清雅看。
“這……”
清雅緩緩地走，周圍不時傳來叫賣的聲音，每隔幾步都設有崗哨，手持長槍的兵丁挺胸擡頭的站在那裏，清雅明顯感覺到幾乎每個人都有武力在身，身上也有濃烈的殺氣。
這裏風貌極好，所有人規行矩步，談笑溫文，這些崗哨顯得多餘，周圍建築有些印象，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他奶奶的！老子幾時受過這樣的鳥氣？”
不遠處“砰”的一聲，緊接著傳來甕聲甕氣的叫罵。
那些崗哨士兵像是被觸動了什麽機關一般提著長槍圍攏過去，縱然沒人呼喝，卻莫名給人一種沈重的威懾。
“不要以為你們那鳥皇帝統一了四國就能來管老子。老子在這裏稱王稱霸獨當一面的時候，你們這些小雞崽子還趴在地上活尿泥呢！”
那人似乎是被壓抑慘了，性子裏的張狂全部爆發出來，指著士兵們的鼻子罵的酣暢淋漓。
那些士兵們也不吭聲，手裏長槍舞的虎虎生風，腳下錯動，也不知是什麽步法，將那漢子連同他腳下被貫摔在地上的貨物圍攏起來，周圍民眾如同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作鳥獸散，遠遠的站在一邊圍觀。
“喝！”
“哈！”
兩聲直入雲霄整齊劃一的呼喝，數十名士兵長槍齊出。
清雅原以為那漢子要被這些人刺成蜂窩，卻不料那長槍搭在一起形成密密的牢籠，此起彼伏的拍落在那漢子身上，不見突刺動作，只是不停敲打，數十根長槍像山一樣迫壓下去，即便是清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躲過去。
那漢子咬牙硬挺了許久，痛呼起來，左躲右閃，卻總躲不過那些四面八方落下的棍棒，還要防止被槍尖刺到，躲得好不狼狽。
“官爺饒命，小的一時糊塗冒犯官爺，望眾位官爺大發慈悲饒了小的一命。哎喲！”
“這是？”
清雅蹙眉，只覺得這些士兵縱然訓練有素，素質極高，卻始終有些盛氣淩人，欺人太甚。
“你當真看不出這是什麽地方？”
帝輕塵又問了一遍，臉上掛著壞笑。
清雅見他笑的不懷好意，又認真想了想自己最應該有印象的地方，驀然瞪大眼睛。
“這裏是罪惡之城？！”
229 涅槃鎮新貌
“嗯哼。”
帝輕塵笑看著清雅。
清雅不可思議的重新審視這個幹凈和諧的城市。
十年前她來的時候，這裏烏煙瘴氣，到處臟亂不堪，人們嬉笑怒罵全憑心意，欺男霸女隨處可見，做生意的也沒一個體面人，全都一個心生八個竅的感覺，開張一個，三年不餓那種。
三年後這裏完全變樣，她從沒見過這樣和諧規範的城市，沒有行乞者，沒有滿口飆臟話者，沒有橫行霸道者，就連路人臉上的兇悍奸狡都收斂了起來，衣裝整齊，面容平和，倒真像是尋常百姓。
“不過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清雅循著浪子那個客棧所在的方向走過去，邊走邊問。
“你不覺得這樣的罪惡之城更好嗎？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無盡的罪惡。現在這裏叫涅槃鎮。”
“涅槃鎮？涅槃……”
清雅看著街市上來往的人群，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品味著涅槃兩個字。
涅槃重生，一個罪惡之城，變成了一個陌生而美好的模樣。
“這個地方其實很好，是個交通要塞，連通南北貨運渠道。以往這裏是罪惡之城，客商貨運經過這裏輕則損財，重則喪命，這也間接導致了各國經濟滯塞，連通不易。如今經過整改，這裏變得富庶起來，各國經濟也被帶動的有所改善。我倒是覺得能有個人站出來統一四國是好的。”
帝輕塵難得多話，給清雅解釋涅槃鎮現狀。
“你是怕我心裏存著疙瘩？”
清雅明白帝輕塵的用意。
“西覃是父皇贈給帝宇宸的，我自認也沒有治國之才。當年父皇在世時也曾說過，王權更替自古有之，與其等其他王權來爭奪西覃歸屬，不如拱手奉人，讓有道之人一統天下。他的願望便是平覆幹戈，天下一統，黎民不再受戰亂之苦。於他而言，誰掌王權並不重要，只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意，和樂安順便是最好的。”
想起西覃皇帝，清雅依舊忍不住感慨，作為一個皇帝能夠如此豁達，實在難能可貴。
“君皇倒是個一心為民的好皇帝。”
帝輕塵意外的挑起眉毛，感慨了一句，也不再說話，反而搖頭晃腦沖著路過的女子擠眉弄眼吹口哨，輕佻的讓人想打死他。
到了浪子以前開的客棧，清雅才發現那裏有重兵把守，過往行人路過的時候都遠遠繞開，唯恐招惹了那些兵衛。
“這……”
清雅愕然，這個客棧怎麽被封起來了？
“宸小子做的。”
帝輕塵撇撇嘴，拐著腳走過去，遠遠的那些兵衛便豎起長槍，其中一人冷聲道：“此乃禁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違者殺無赦！”
帝輕塵也不停，直到胸口碰到槍尖，才站住腳步，在懷裏摸來摸去，許久才摸出一塊暗金色的牌子遞過去。
那領頭的看了一眼，臉色大變，一邊收起長槍，一邊準備下跪。
帝輕塵擡起手不耐的制止他，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傻？本王微服出巡，你這一拜豈不是告訴所有人本王的身份？”
230 惡作劇
“屬下考慮不周，請王爺降罪。”那領頭認錯態度良好，當即拱手致歉。
“榆木腦袋，本王降你的罪做什麽？”
帝輕塵翻翻白眼，推開他要帶著清雅往裏走。
“王爺留步。”
那頭領忙攔住他，面色為難：“新皇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足這裏。”
“本王是任何人嗎？本王是皇上唯一的王叔，皇上都是本王拖著長大的，你說他的命令對我能作數嗎？”
帝輕塵瞪眼，做兇惡狀。奈何長得太面善，平時又不著邊幅，實在撐不出王霸之氣來。
“屬下並不是要攔著王爺，只是王爺不想暴露身份，此時眾目睽睽在此與屬下糾纏，堂而皇之走入客棧，反而不好。不如王爺先帶這位姑娘找地方歇歇腳，待入了夜再來不遲。”
那頭領見帝輕塵惱火，連忙轉換方式勸道，然後又從身上摸出一個錢袋雙手奉上：“這是屬下的一點心意，還望王爺不要嫌棄。”
“哪個要你的錢？本王在錢莊的錢兌出來夠給你蓋個墳冢來了。”
帝輕塵打開他的手，轉身躥到清雅面前：“君公主，我帶你看看這裏好玩的。”
“你是怕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嗎？”
清雅翻翻白眼，他總叫自己君公主，聲音也沒有刻意壓低，她分明看到那頭領眼裏一閃而過的訝異。
“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玩嗎？所有人都追著我們跑。“
帝輕塵漂亮的眼睛裏閃爍著躍躍欲試的惡作劇光芒，將他整個人都點亮了。
清雅忽然覺得，帝輕塵的容貌其實並不比帝宇宸差，這叔侄兩個長得很像，與其說是叔侄倒不如說是兄弟。
只是兩人氣質差的太多，一個冷傲，一個惡劣，都是屬於太過極端而讓人無法註意到他們長相的那種。
“你之前並不是這麽說的。”
清雅目光冷下來，她骨子裏沒有叛逆和尋求刺激的因素，也向來不會委屈自己。
因為不想給帝宇宸帶來麻煩才會離開，現在帝輕塵不顧政局不穩，追求刺激，她怎麽可能會答應？
如果這個人要利用自己搞什麽動亂的話，她不介意把他殺了。
這個想法剛生出來，清雅驀地感到一陣心悸，仿佛有什麽力量能夠在她施行這個想法之前把她抹殺掉。
“人的想法總是會變得嘛。”
帝輕塵嬉笑著湊上來，在清雅躲開之前將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正因為時局不穩，此時你的出現才能將暗中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拿下。否則若給他們機會私下聯合起來，可就不好說了。”
清雅看著他眼裏的笑意，拿不準他說的幾分真幾分假，低頭認真思考他的說法。
帝輕塵總給她一種神秘的感覺，亦正亦邪，她猜不透他想的到底是什麽。
“怎麽樣？跟著我保證你玩的盡興，難道你還懷疑我會害宸小子嗎？”
帝輕塵收回手臂，拿肩膀輕輕撞了她一下，滿眼期待。
清雅看他的眼神，莫名覺得即便她不答應，他也還是要去做，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來，還能把動亂掌握在可控範圍內。
見清雅妥協，帝輕塵笑著跳起來：“走，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231 如煙
帝輕塵所謂好玩的地方就是賭坊。
在賭坊裏，終於有了一些市井的感覺。
外面因為有士兵的鎮壓，許多人壓抑著性子，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喧鬧哄吵之類的現象幾乎沒有。
這裏面的人卻像是釋放了本性，大聲吵鬧著，動作也大的誇張。
只是沒有人偷騙，因為這個賭坊裏雖然士兵管的並不是那麽嚴，也還是有幾個人鎮壓把守。
雖說罪惡之城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那也是他們知道並不會真的死，真正知道無望的時候，他們寧願委屈自己乖乖聽話，也沒人願意真的去對抗軍隊。
這賭坊裏的兵衛他們固然可以殺死，但是一旦掀起動亂，出去之後面對的就是成千上萬的崗哨衛兵。
周圍不停的響起開大開小的聲音，其中夾雜著沮喪的噓聲或者壓中之後欣喜若狂的聲音，陣陣聲浪幾乎要掀翻這個陰暗的空間，清雅不適的皺了皺眉頭，懷裏的小羽也翻了個身，兩只小爪子懊惱的把耳朵扒拉下來，企圖減輕聲浪沖擊。
“老板呢？把老板叫出來，我朋友要賭大的。”
帝輕塵輕車熟路的竄到一個臺子前用力的拍著桌子叫囂。
“不知這位公子要賭多大？”
那臺後的中年男子也不惱，也不急，氣定神閑的攏起方才在玩的六顆骰子問，目光落在清雅身上時禮貌的點點頭，沒有任何異色。
既不會讓人感覺到被輕視了，也不會讓人感到冒犯的眼神。
“十萬兩銀子，你們賭嗎？”
帝輕塵從懷裏掏出厚厚一疊銀票，清雅掃了一眼最上面那張面額，一千兩的。
“這個在下確實做不了主。兩位稍待片刻，在下這就去找老板。”
那中年男子見帝輕塵當場掏出大把銀票，走出櫃臺喊了兩名少女來招待他們，自己轉身上樓去了。
那人很快就下來了，令人意外的是跟在他身後的並不是想象中氣場十足的男人，反而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子。
那女人一臉精明相，一套深紫的衣服透出幾分神秘雍容，頭上一朵碩大的紫色絹花，即便是這清冷的初春，她手裏也握著一把團扇。
“塵王爺大駕光臨，如煙惶恐。”
那女人看到帝輕塵的時候，眼裏的絲絲魅意融散開來，笑容明艷，透著幾分欣喜。
原本雍容魅惑的女子瞬間變成一個天真的懷春少女。
“唔，如煙怎麽在這裏？”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帝輕塵臉上的邪笑微微一窒，鬢角劃下大大一滴冷汗。
“三年前我找不到你，就去了皇城，在路上救下了一個少年，我見他與你容顏相仿，便向他問你去處。沒想到他竟是太子，還說你是王爺。之後讓我來此處等你。我等了三年，你果真來了。”
那女子快步走下來，臉上掛著笑容，眼角盈著淚珠，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帝輕塵臉色一僵，不甚自在的斂起面上的邪笑，轉身扯過清雅向她介紹：“這是君公主，我帶她來見見世面。”
“可是西覃前故國公主？”
那女子見帝輕塵沒有敘舊的意思，順勢把目光轉到清雅身上。
232 帝輕塵的毒舌
“正是。”
帝輕塵點頭確認，親昵的靠在清雅肩膀上，態度暧昧：“君公主，如煙性子很好，待人也和善，你想知道什麽她都會教你的。”
如煙見帝輕塵和清雅舉止親昵，如遭雷亟，唇角顫了顫才重新揚起來，只是原本明媚的臉上染了一層黯淡。
“聽聞新皇從十年前便一直在尋找君雅公主，公主既然脫險了，為何不回宮去呢？”
“經年不見，如煙變了。”
帝輕塵微微蹙眉，腦袋離清雅遠了些，似笑非笑的看著如煙。
如煙怔了怔，笑的苦澀：“當年如煙可不知道您是塵王爺。”
“個人性情如何，與我是不是王爺有何幹系？你當我是塵風，我便是塵風，你將我當做塵王爺，我便是塵王爺。”
帝輕塵掀起眼皮，故作不解。
如煙面上一苦，旋即揚起與看到帝輕塵之前一般的嬌媚笑顏，點頭笑道：“是如煙糊塗了。多年不見塵風，難得重逢，塵風想玩什麽盡管下手，我這裏不收你的錢。”
“得，別說這些虛的。當年我哪次去找你沒留下包場子的錢？我還能缺你銀子？”
帝輕塵這話說的輕佻，如煙臉色一白，看他的眼神裏多了陌生。
“如煙姐姐別理他，帶我看看這些賭局都是怎麽玩的好嗎？”
清雅見帝輕塵沒完沒了，沈著臉推開他的手，上前挽住如煙的手臂，帶她走開。
小羽鼻子動了動，似乎挺喜歡如煙身上的味道，扒著清雅的手臂往如煙身上湊，如煙擡起手摸了摸它身上的絨毛，讚了一聲：“這小狐貍好看的緊。”
把小羽樂的不行，毛絨絨的尾巴噗一下彈起來，左搖右擺好不歡快。
帝輕塵見狀也不跟著，只坐在方才那中年男人的位置上調戲小姑娘，只是一雙眼睛時不時飄向人群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清雅挽著如煙繞過人群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才放開如煙，一雙眼睛看著她。
如煙對上她的眼睛，微微嘆了口氣：“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幹凈又明透，是個有主意有見地，沒有邪心的姑娘。”
“這世上哪有絕對的正邪，有的只是不同的人心罷了。”
清雅不置可否，她在不久前還對帝輕塵起了殺心，她所求的不過是無愧於心罷了。
如果她真的有如煙說的那麽好，就不會掉進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十年還出不去了。
“你能通曉這些道理也是不易。”
如煙眼睛亮了亮，認真審視面前的女孩。
雖說她已經二十歲了，可是那雙幹凈的眼睛，和身上的靈氣讓她顯得稚嫩些，精靈般的眸子裏透著睿智，格外的閃亮，也格外的讓人心喜。
難怪這樣一個仙子模樣的姑娘能得帝輕塵歡心，本質上他們都是相近的，只是表現方式不同，這姑娘也比帝輕塵更多一些仁心。
“你要玩什麽？”
審視了清雅一會兒，如煙嘆了口氣重新揚起笑臉，目光柔和，仿佛將她看做一個小妹妹一般。
233 不便相告
“這裏太過喧鬧，我也不學這些東西。如煙姐姐只讓人知道我是誰便好，不必太刻意，不要露痕跡。”
賭博這種東西拋卻內幕手段，剩下的全靠運氣。
對於修仙者來說，從來都不缺運氣。
多年修為加諸在她身上的氣運命數早已不是這些普通人所能比的。
“你倒是個趣人兒。別跟著塵風學，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那條路不是你能趟的。”
如煙輕笑了一聲，提起帝輕塵來，又是忍不住滿眼的落寞。
“他似乎是有些在意你的。”
清雅眼神好，隔著人群看到那邊心不在焉的帝輕塵。
“他在意的不是我，而是……哎，罷了，說了你也不明白的。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
如煙笑笑，伸手從清雅懷裏接過瞪著烏溜溜的雙眼看著自己的小羽：“這小狐貍長得挺好看的，毛色也漂亮。只是胖了些，難為你整日抱著，也不嫌累。該叫它多走走，減減這身肥膘。”
“小雅，這個美人她嫌棄我胖。”
小羽一臉絕望的瞪大眼睛，這表情讓清雅忽然想起它剛從蛋殼裏孵出來被自己搶了蛋殼吃時候的模樣，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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